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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学州粉丝群喧嚣不止,“可怕的是,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”

来源:钱江晚报    时间:2023-02-14 16:01:21

“生来即轻,还时亦净。”这是河北寻亲男孩刘学州发布的最后一条微博,附带一篇长达七千余字的遗书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他的生命定格在15岁,曾将他围困的海量的网暴言论也似乎一夜之间消失,刘学州的微博评论区从此变成数万网友的情感树洞。迄今,他的最后一条微博获得31万条评论。每天,仍有全国各地的网友前来留言,表达想念或倾诉日常。

29岁的河南人白羊就是常来分享悲欢的网友之一。2022年1月24日,第一次看到刘学州的遗书,白羊的整个心就被揪住了。自此,他经常翻看这份遗书,“每次看,都和第一次一样,对我依然有冲击。”

那一天,在新疆,30岁的蕊蕊旷了一天班。沉浸在悲伤中的她,翻看着刘学州的社交账号,不停地截图留存网暴痕迹。

白羊和蕊蕊素不相识,也从未见过刘学州。但他们不约而同地,出于对这位15岁少年的同情与关注,依赖网络实现连结。

刘学州离世后,关注他的人反而变得更多,近20个网友群组建起来,火爆得座无虚席,“一旦有人退群,很快就有新人加入。”只是,大多人缺乏足够的法律知识,也难以为维权提供有效证据。

法学专业毕业的白羊从中脱颖而出,成为志愿者团中的核心成员。在刘学州生前就和“弟弟”保持密切联系的蕊蕊,也成为积极分子。

他们随后的遭遇却印证了代理律师周兆成的担忧——刘学州去世后,网暴的飓风几乎将所有关注者卷入其中。

不被认可的“姐姐”

为了号召更多网友搜集证据,蕊蕊一度在社交平台上自称是刘学州的一位“姐姐”。她开直播,回忆和“弟弟”刘学州相识的过程,在镜头前,讲着讲着就泪流满面。而这种种“高调”行径随即成为众多网友批判的靶点,指责她“另有所图”、“戏精上身”……蕊蕊为此遭受了持续近半年的网暴。

蕊蕊深感委屈,她打心底把刘学州当作弟弟。自从在网上看到刘学州的寻亲视频后,蕊蕊“恨不得一天24小时关注他的消息。”她本是一家服装厂的质检员,白天要时刻盯着衣服的每个细节,却耗费大量时间了解刘学州的一举一动。她和领导为此轮番吵架,最后失去了这份工作。

刘学州不是蕊蕊关注的第一个“弟弟”。2021年11月底,25岁的摄影师鹿道森在网上留下一封遗书后失联,随即引发全网寻找鹿道森。蕊蕊第一时间转发寻人,在各大平台搜集关于鹿道森的所有消息,还给鹿道森的社交账号发了很多私信,“希望他赶紧回来。”然而,三天后,噩耗传来——鹿道森的遗体在浙江舟山海域被找到。

这个结果令蕊蕊痛心不已,她对鹿道森在遗书中表达的活在夹缝中的痛苦充满同情,总不由自主地想,“如果更早一些有人拉他一把,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”

一个月后,刘学州的现身给了蕊蕊填补这个悲痛遗憾的机会。2021年12月底,蕊蕊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刘学州寻亲成功、和父母团圆的视频,“可他脸上没有一点笑容,看不见找到父母的那种开心。”隔着屏幕,蕊蕊却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的失落,当天深夜她给刘学州发去了第一条私信,留下鼓励和祝福,也从此加入刘学州组建的粉丝群。

▲刘学州

随着这场“单向奔赴”的寻亲引发接连的争端,对刘学州的坎坷遭遇了解得越多,蕊蕊越发共情。有时,在刘学州身上,蕊蕊能看见自己的影子。

蕊蕊有一个比自己大不少的哥哥,她说自己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,可她仍时常感觉“在家里,我像个多余的人”。自哥哥结婚生子后,这种感觉更强烈了。由于家境不算好,一家八口人挤在一个只有三间卧室的房子里,“爸妈一间房,爷爷奶奶带着侄子一间房,哥哥嫂子带着侄女一间房,我只能一个人睡客厅沙发。”蕊蕊说,过去,她以为自己是家里的公主,可当她每天躺在沙发上挣扎着入睡时,不免觉得自己可怜,“心理落差很大”。

“可能就是因为我经历着这些,所以特别理解他。”蕊蕊关注着刘学州的一举一动。注意到刘学州发的微博定位在医院,她急切地给“弟弟”发去微信,关心他的状态;听说刘学州遭遇网暴后,她发去大段安慰语,还组建起一个“守护弟弟”的微信群,号召大家收集相关证据;春节前两周,蕊蕊早早订好年夜饭,打算邀请“弟弟”一起过年……

接受采访时,蕊蕊几度哽咽,她有点自责,最终仍没能守护好这个“弟弟”。尽管她自我认定的“州州姐姐”的身份招致无数谩骂,蕊蕊仍坚信,“州州就是把我当作姐姐”。她十分抗拒“志愿者”的称呼,在蕊蕊的理解里,志愿者意味着公益活动,而她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人,“我很自私,我只关注弟弟就够了,只希望帮他讨回公道。”

极化情绪的裹挟

白羊同样在刘学州身上投射了浓郁的感情。

两年前,白羊加入一家旅游公司,成为中层管理者。2022年4月至6月,恰逢旅游业受疫情冲击,公司停工,白羊将自己的全部时间与精力投入刘学州被网暴事件中。

他打破了过去作息规律的生活,每天,耗费六七小时坐到电脑前,有时甚至熬到深夜,“比上班更有热情。”6月,公司复工后,白羊仍在下班后忙着收集证据。他向对此不解的同事解释原委,讲述刘学州的遭遇,“前面还很平静,说到一半突然就情绪失控,哭了起来。”

收集证据的过程中,白羊始终被一种无力感裹挟,这是他在做律师时就早已熟悉的一种无法挣脱的情绪。

从小,匡扶正义的律师就是白羊向往的理想职业。研究生毕业后,他如愿进入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,对这份职业的想象却很快幻灭。“面对很多案子,我都很着急,充满无力感。”白羊说,自己接触到的很多案子几乎都存在取证难、时间成本高、维权难的问题,这份工作让他每时每刻都陷入焦虑。

不到3年,白羊就告别了这个儿时理想。他戏谑地说,自己有了新的梦想,“做一个侠客,夜黑风高时,穿一身黑色劲装,飞檐走壁,看看哪有坏人,我就不用跟他废话,直接一剑封喉。”白羊补充道,“我等不及用法律的武器去制裁他了,我只想亲自去维护正义。”

▲网友画的刘学州

刘学州的遗书给白羊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冲击。他经常看,反复体会那些文字背后主人的心情和遭遇,它们流露出的千头万绪让白羊的心也变得难以平复,他仿佛已经看见“坏人”的指向,觉得“如果不做点什么,就安不了心。”

白羊对刘学州最后的万念俱灰充满理解,“他走上网络,原本是为了寻求帮助、获取温暖,可矛盾出现后,网友评论的风向变了。尽管鼓励的声音没有消失,但人总是对伤害的言论来得更敏感。”

这种极度的共情也几次让白羊在网上失控,变得出乎他想象的暴躁。“看见网暴柴俊燕的那些话特别过分,我就忍不住会用同样的话骂回去。”白羊说,现实生活中自己从不说脏话,刻在骨子里的法学意识让他谨言慎行,但在网上,不由自主地就被卷入这些骂战中。

事后,白羊也会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参与网暴,但那种负罪感和复仇的快感并存。在刘学州的粉丝群内,互撕和谩骂延续至今。白羊说,更可怕的是,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。”

“等这个案子有了结果,我一定卸载这些社交软件。”白羊坚决地说。蕊蕊则希望更多人知道,“在网上,不说话可能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帮助。”

这也是刘学州的舅妈柴俊燕维权至今抱有的朴素心愿——让网络施暴者绳之以法,让更多网友得到警示,“网络不是法外之地,不知全貌,不予置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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